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

閱讀給孩子野地棒球般的樂趣

作者:李雪莉  出處:天下雜誌 263期 2002/11

野地的棒球因為沒有九局下半,而趣味昂然;無拘的閱讀因為沒有分數評比,才自由奔放。大家都說閱讀很重要,可是太多的量化、評比、規定,又讓閱讀回到填鴨教育,孩子還是快樂不起來!運動要樂趣,彈琴要樂趣,閱讀何嘗不是?你有多久沒讓孩子豎起耳朵,張大眼睛,聽你說:很久很久以前…… 拉起他的手,一起走入另一個時間與空間。

每個人都有一座閱讀的祕密花園。有人的花園,因為有園丁的細心修剪與植物學家的栽培,而枝葉繁茂,到處是風景;但有些人的花園,只走了幾步就到了盡頭,平凡無奇。

如果你是父母,你希望為孩子打造怎樣的閱讀祕密花園呢?

很多家長以為,上了學校,孩子自然會「閱讀」,把孩子的閱讀能力交給學校與老師培養;但事實上,從孩子出生那刻起,就有「聽讀」的能力,而且從小的閱讀還能讓孩子保有與生俱來的創造力。

美國認知心理學家蘇珊恩傑(Susan Engel)在她的著作《孩子說的故事》(The Stories Children Tell)裡強調,學齡前孩子透過聽故事、說故事來認識世界、詮釋生活,「閱讀故事決定我們可能是怎麼樣的人,也讓我們更清楚地了解自己,」蘇珊說。

對學齡前、還不識字的孩子來說,父母如果學會為孩子說故事,等於是幫孩子進行一場閱讀之旅。

花園裡的園丁與植物學家

曾經是藝人,目前是台北市德安里里長的傅娟,最常為兩個孩子說床前故事。

晚上八點,是傅娟家的親子共讀時間。七歲的歐陽妮妮和兩歲不到的歐陽娜娜在擺滿童書的書牆上任選一本書,年紀還小的娜娜指著讀了數遍的童書,要媽媽再唸一遍。傅娟發揮演員的本領,用極生動和誇張的表情帶女兒進入故事。


「女兒從故事和我的表情裡,揣摩情緒、模擬說話的語調、建立自己的想法,」傅娟感受到親子閱讀對孩子行為與態度的影響。

在孩子閱讀的祕密花園裡,父母就像是園丁。如果希望孩子從小建立閱讀習慣,園丁自己要喜歡閱讀、了解閱讀,把閱讀當成是家中的一件大事。

「如果父母在家看電視,把電視開得很大聲,卻叫孩子去房間讀書,」台東師院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楊茂秀覺得,這樣不但無法建立閱讀習慣,還養成孩子看電視、被動學習。

父母帶頭營造家庭的閱讀習慣,是孩子閱讀習慣生根的關鍵。

作家謝材俊與朱天心夫婦,就幫助女兒謝海盟養成很好的閱讀習慣。謝海盟的印象裡,她每每見到阿姨(朱天文)、媽媽、爸爸,就是在客廳、餐廳讀書的景象。

謝海盟從小就喜歡動物,為了引發她閱讀的興趣,朱天心常常會唸《白鯨記》給女兒聽,有一次,讀到主角掉到鯨魚腦那一段,母女倆又驚又喜,朱天心說:「雖然那時候海盟還小,根本不識得幾個字,她聽了有興趣,就整天捧著書看。」

除了園丁,孩子的祕密花園裡,還需要知識豐富的植物學家。特別是當孩子進入學校,渴望更多豐富的知識時,學校與老師就必須扮演開闊孩子閱讀視野的專家。

我們的教育體系在閱讀上,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女兒從故事和我的表情裡,揣摩情緒、模擬說話的語調、建立自己的想法,」傅娟感受到親子閱讀對孩子行為與態度的影響。

在孩子閱讀的祕密花園裡,父母就像是園丁。如果希望孩子從小建立閱讀習慣,園丁自己要喜歡閱讀、了解閱讀,把閱讀當成是家中的一件大事。

「如果父母在家看電視,把電視開得很大聲,卻叫孩子去房間讀書,」台東師院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楊茂秀覺得,這樣不但無法建立閱讀習慣,還養成孩子看電視、被動學習。

父母帶頭營造家庭的閱讀習慣,是孩子閱讀習慣生根的關鍵。

作家謝材俊與朱天心夫婦,就幫助女兒謝海盟養成很好的閱讀習慣。謝海盟的印象裡,她每每見到阿姨(朱天文)、媽媽、爸爸,就是在客廳、餐廳讀書的景象。

謝海盟從小就喜歡動物,為了引發她閱讀的興趣,朱天心常常會唸《白鯨記》給女兒聽,有一次,讀到主角掉到鯨魚腦那一段,母女倆又驚又喜,朱天心說:「雖然那時候海盟還小,根本不識得幾個字,她聽了有興趣,就整天捧著書看。」

除了園丁,孩子的祕密花園裡,還需要知識豐富的植物學家。特別是當孩子進入學校,渴望更多豐富的知識時,學校與老師就必須扮演開闊孩子閱讀視野的專家。

我們的教育體系在閱讀上,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兩年前,教育部也看到閱讀的重要。當時推動「全國兒童閱讀計劃」的部長曾志朗認為,閱讀能給學生「帶得走的能力」,即使離開學校,一輩子會受用無窮。

現任中研院副院長曾志朗回想起兩年前由他推動的閱讀政策說:「當時推閱讀,是覺得教育部應該在體制內的系統中,做些不同的事,那件事是閱讀習慣的養成。」

認知心理學出身的曾志朗強調,學生在網路世界裡,思考日趨圖像化、零碎化,閱讀在此刻顯得更重要,閱讀的敘事力量,能整合孩子的表達與想法。

走到基層,看看兩年前這個立意良好的政策,如今似乎夭折。

閱讀政策凸顯資源匱乏

當時,教育部曾在原有預算外,投入兩億元幼教經費、一億元國教經費,較前一年多出兩億七千萬元,來推動閱讀。

教育部推動的方式,主要是「贈書」學校、辦理研習,並舉辦各式宣傳推廣活動。

但自從曾志朗去職後,以教育部長為首的「兒童閱讀諮詢委員會」,今年改組後還未召開會議。

當年以三億元推動閱讀政策的資源,如今也因教育預算減少(今年尚未審核過的總預算為四一二七億元,較去年減少一一六億元),明年預算可能將恢復為三千萬元。

「教育經費的排擠,我們也只能盡量挪,」教育部國教司三科科長曹翠英說,未來推動目標以彰顯閱讀的實質內涵為主。

後繼無力的閱讀政策,反而凸顯中小學閱讀基礎環境的問題,如圖書館人力與館藏資源不足。

曾經從南到北參觀不少校園圖書館的台東師院副教授楊茂秀,以台北市一間資源豐富的私立國小為例,「連一間像樣的圖書館都沒有,小小的圖書室裡,不是沒書,就是書上布滿灰塵,」他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說著。

這間私立小學的情況幾乎是三千五百多所國中小學的縮影。

楊茂秀表示,我們的教育改革最需要的,是「圖書的服務」和「圖書館的服務」。舞台上的教師如果要有出色的演出,就必須有充分的後台資源,「而我們教育的、學校的後台,卻是一個空洞的黑洞。」

老師們私下形容國中小的圖書館是「十分鐘圖書館」;因為課程排得滿滿,學生放學,圖書館跟著放學,所以,學生只能利用下課十分鐘借書,效果有限。

不只如此,學校裡的圖書館多半由設備組長負責,教育部並沒有核發經費請專員管理,護士、工友兼任圖書館員的情況頻繁。

過去的「圖書館法」未規定中小學設立圖書館,但今年四月立法院三讀通過的「圖書館法」已明定中小學應有圖書館設備,只是「圖書館設立及營運基準草案」仍躺在教育部裡。

此外,政府採購法制度,更使得中小學生的閱讀品質,雪上加霜。

兒童詩人、台北縣建安國小校長陳木城表示,採購法規定購買十萬元以上的圖書必須公開招標,並以最低價得標的結果是,「書商開出二、三流出版商的書籍,學生看到盡是盜版與翻印書,」陳木城不客氣地批評。

既存問題浮上檯面,而閱讀政策在現有教育體制下,更成為孩子原有課業外的新負擔。

不少學校推出「小小博士」、「小小書蟲」的學習單,把閱讀與作文畫上等號,反而引起學生對閱讀的反胃。

台北市一位國小四年級學生為了應付家庭作業裡「課外讀物」的項目,總是把三年級寫過的文章,謄到四年級的本子上。

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說:「我又沒看那麼多書,怎麼寫?而且,老師又不會記得!」上有政策,下有自尋出路的方法。

兩年前的閱讀政策,讓社會第一次有機會清楚看到,孩子閱讀的祕密花園裡,不但硬體缺乏,連園丁與植物學家都難以發揮。

有些地區因城鄉差距,面臨資源不足的障礙。以蘭嶼國中為例,學校在書籍資源匱乏下,老師們只得透過網路尋求本島民眾協助,解決書荒。

除了城鄉差距,課業壓力繁重則是扼殺學生閱讀樂趣的主因。

拿一個驚人的數據來看看!

根據台北市議員王浩統計,以北一女學生唸完高中三年,學生要讀的教科書版本加起來有一三八本之多。

就連小學生,每天九點補完習後,還要做功課到十一點。作家謝材俊就批評:「當孩子的課業壓力降不下來,每天跑補習班,上課到十一點,你還可能對他說:『去讀讀馬奎斯』這樣的事嗎?」

不論是國中學生還是國小高年級學生,都被每天七、八個小時的課程塞得滿滿。孩子最寶貴的學習生活,就任由無數的教科書填充。

當經費有限、資源不足、教改帶給學生龐大壓力之際,如何為孩子擠出自由閱讀的空間?

為學生卡出一個空間

首先,要讓孩子接近書本,豐富有趣的書本或閱讀場絕對是必備的。

兩年前,台北市政府首先在十三所學校,發起「晨光閱讀十分鐘」的運動。雖然曾有人質疑十分鐘閱讀的效果,但實施後,一位國語實小學生卻告訴老師:「那些調皮的學生也跟著我們一起唸書了」。這個活動後來大幅推到北市其他國小。

「十分鐘是一個閱讀啟動,」新學友書店發行人廖蘇西姿認為,持續的晨間閱讀能夠讓學生運用零碎的時間。

學生不但能在不被干擾的環境下唸書,國語實小教務主任蔡婷婷還發現:「當孩子的背景知識足夠,會豐富教學場內的互動,不再只是老師說。」

以台北美國學校為例,不論是國小、國中的老師,每星期有兩到三天,老師們會挪出半小時,師生們各自讀自己感到有趣的書,久而久之,孩子坐捷運、搭飛機、坐公車都習慣看書。

不論是政策或學校自發性的推動閱讀,要讓閱讀成為習慣與嗜好,必須營造一個輕鬆、親近的環境。

進入美國學校小一學生的教室裡,書架呈弧型擺在教室中心,這裡的書籍常會攤開來,每幾個禮拜會隨著主題教學而轉換。

小學圖書館館長崔茱蒂(Judy Tracy)最得意的,就是每天早上,把她最想推薦給孩子看的書展開在架上明顯的地方,旁邊還擺個填充娃娃。「常常一轉眼,書就被借走了,」崔茱蒂就會開心地再換上另一本好書。

因為閱讀場裡的擺設與書本讓人感到趣味,書自然會流動。

台中縣烏日鄉的明道國中也是投注大筆經費,分別營造古色古香的國學館、現代感十足的現代文學館等。

不過,打造好的閱讀環境一定要有基礎的買書費,甚至懂得向外借資源。

台北縣的雙峰國小圖書館裡,有小人偶、像糖果椅般的小椅子,隨時向孩子招手。

這樣一座不到兩間教室大小的圖書館,其實,學校每學期補助的經費不到兩萬。

但屬於開放學區的雙峰國小,卻因一群熱心的家長,協助校方成立「圖書館管理委員會」,有些會做海報、有的幫忙募款,連圖書館的座椅還是家長幫忙擦油漆完成的,家長幾乎擔起經營圖書館的責任。

再看看嘉義縣竹崎國小。過去三年來,靠著老師與家長自發性每個月五百、一千元的補助,充實學校館藏,老師楊秀如從無到有,維持圖書館的運作、促成圖書電腦化,更把學校圖書館開放給社區,成為社區重要的知識來源。

台北市的興華國小在三年前,將台北市發給每班小班教學的五千元,結合一起,全校累積十八萬購置一百種書、每種書三十五本,開啟學校的班級共讀。

這些都是老師努力創造閱讀環境的成功案例。

接著,師長們必須為孩子卡出一個閱讀的時間,讓學生隨時隨地有機會自由自在、沒有壓力地閱讀,找出樂趣。

台北市天母國小老師梁丹齡,就是避免把閱讀推進窠臼的好例子。

梁丹齡最喜歡做的,是把繪本帶進教室,把故事融入教學,而且絕不把閱讀當成作業。

李歐.李歐尼(Leo Lionni)是她們班學生最喜歡的繪本寓言作家。梁丹齡曾在「道德與倫語」談到「工作觀」時,帶進李歐的《田鼠阿佛》(Frederick)故事,引起全班熱烈討論。

因為阿佛在其他田鼠忙著為過冬準備時,卻悠哉地蒐集陽光、顏色、詩詞;當冬天一場場雪下來,食物快吃完了,阿佛的準備反而成為田鼠們最好的精神食糧。

說完《田鼠阿佛》的故事,她帶著孩子討論「工作的意義何在」?

一位功課很好的男孩很生氣說:「阿佛算是在工作嗎?」也有孩子說:「為什麼不算,他不見得要做粗重的工作啊!」

「不論孩子是否同意阿佛是在工作,他至少看到工作的不同定義,有一天他經驗了,這個故事會出來召喚他,」梁丹齡道出她的用意。

像這樣的討論,幾乎每天在梁丹齡的班上發生。在閱讀的世界裡,這群學生,有著不同以往,也不同於其他孩子的祕密花園。

準備多一些,介入少一點

教育體系曾努力推動閱讀,但推動閱讀的政策,是不能打烊的。

《天下雜誌》的「全民閱讀大調查」中發現,家長在閱讀推動上,面對的最大困難還是「孩子的課程負擔太重,時間不足」,而「孩子沒有興趣」也是一大阻礙。(見一二二頁)

政府要做的是,提供學生、園丁與植物學家最基礎的配備:

一個可以好好坐下來,讓字句靜靜從他身上跳過去,而不必趕場讀書的角落。

或是一處窗明几淨,堆滿好書,有人管理的書房。

還有一點不被滿堂課程佔據,有玩書、看書、望著書發呆的空檔。

不論是政府、學校、老師或家長,在孩子閱讀的世界裡,只有做到「介入少一點,準備多一些」,一種自在的閱讀、創意的閱讀、批判的閱讀、終身的閱讀,才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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